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坐在墓碑前，对着谢清风轻声道着离别。
接下来的事情或许会很热闹，我不想打扰他在这里长眠。
或许下一次见面，就是真的见面啦。
我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口。
良久以后，我抬起头来向东边望去，与远处别墅二楼的方远山对视。
那是我过去一年里经常光顾的地方。
虽然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可每次看到这双眼睛我还是不免有些恍惚。
起初我还会疑惑，为什么两个人的眼睛会如此相像。
直到后来无意间我才发现，原来方远山是谢清风同父异母的哥哥。
而谢清风当年的死也是由方远山造成的。
或许是害怕自己地位受到威胁？
或许是害怕自己被争夺家产？
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的是，方远山……他马上要为自己当年的错误付出代价。
11.
我冲方远山笑了笑，随后转身走出了墓园。
刚推开门，便看到一群西装男围在墓园门口。
像是等了很久。
其中一个看到我出来，立马上前走到我身边，弯腰开口：
“夫人，方先生在别墅中等着您。”
我目光斜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方远山向来这样，不管他如何对我，他身边的人都还是必须要给我该有的尊敬。
“夫人这边请。”
我跟着他上了最前面的那辆车。
紧闭双眼，似乎在等待着最后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12
到了别墅里，方远山正坐在一楼进门的沙发上。
周围空气阴沉得可怕，我却好似并未察觉到。
刚进门便坐在了方远山对面的位置。
自顾自地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苹果吃。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空气安静了大概有三分钟，方远山似是忍不住，问出声来，只是语气似乎在按耐着什么：
“比如……你为什么出现在警察局？又为什么……去到了那所墓园？”
他果然在监视我。
我嘲讽地笑了笑，半晌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为什么去……难道你不知道吗？”
空气安静了十几秒，我有些惊讶，抬头看向方远山，想看清楚他什么反应。
却只看到他低着头，将脸埋在双手中，有些抽泣道：
“为什么……不能多爱爱我呢？”
我看着他这幅模样，却只觉得可笑。
屋内鸦雀无声，却又似震耳欲聋。
13
方远山又将我囚禁在了这栋别墅。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离开，甚至自己也隔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不懂他还留着我的目的。
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这几天一点行动都没有。
似乎是放弃了挣扎。
我不解，可是他越这样，我的计划就越顺利不是吗？
可是每次看到他看向我的眼神，以及怀孕带来的生理性反应，都让我想要快速逃离。
看着方远山日渐悲伤的眼神，我日渐窃喜。
倒数着最后的日子。
直到……警察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14
方远山因故意杀人罪，偷税漏税等等罪状叠在一起，最终被判处了死刑。
这个消息一出，惊动了全国各个阶层。
全国上下开始了整顿的风气。
我深知对于我和谢清风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我的谢清风，却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我回到了当初那个孤儿院。
这里有属于我们两个的记忆。
这件事情之后，院长奶奶也回到了这里。
穿越破旧古朴的小巷，迎接我的是孤儿院的大门。
远远的我就听到了院中小孩子嬉戏的声音。
吵闹却又治愈。
我推开大门，院长奶奶正满脸笑意地招呼着他们慢一些。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我身前，眼睛红红的，似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开口道：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看着小老太太在我面前哭得泣不成声，我有些心酸，似是过往种种心酸涌上心头。
时光荏苒，原来这里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15
我在院中住了二十多天。
起初，院长奶奶每天都会找时间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或许是担心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又或许是想要多陪陪我。
我装作没有察觉到，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似乎没有受到那件事的丝毫影响。
直到院长奶奶彻底放下心来。
可只有我清楚，我的内心是如何荒芜一片。
过去的这一年，似乎耗尽了我的所有力气。
我唯一坚持下去的信念，便是为我的清风得以安眠。
可当尘埃落定之后，我却像是被抽光了灵魂。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我的梦境越来越长。
梦到清风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在清楚地意识到我不能再在孤儿院中待下去之后，我打算离开了。
看着院长奶奶那双微红的眼眶，我握着她的双手，一如我6岁那年。
院长奶奶牵着我的手，告诉我：
“小月，从此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16
我拿着我这些年的存款。
买下了当年我和谢清风租的小房子。
房间内的一切，都还像一年前的那样。
我找了律师立好了遗嘱。
计划将我的存款一部分用于孤儿院的后续投资，另一部分用于山区儿童的资助。
随后去了医院，把孩子给打掉。
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让孩子还没出生，便已经没有了父亲。
在这之后，我便大病了一场。
每天不是在高烧昏睡中，就是在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梦里，谢清风常常来光临我的梦境。
那双眼睛笑得阳光，却又好像清风般抚平我的魂魄。
我渐渐开始留恋梦境不肯醒来。
直到有一天，我正躺在院中躺椅上晒着太阳。
感受着清风迎面而来。
我缓缓睁眼，恍惚间看到一双手向我伸来。
熟悉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我笑了笑，牵起那只手，奔向了远方。
17
方远山视角
我和她的初见，其实是在五年前。
那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我期待着父母的生日惊喜。
却迎来了母亲去世的暴击。
我始终记得那天，我躲在房间的柜子里，看着父亲对母亲痛下杀手。
也始终记得那天，母亲去世之前，望向我的眼睛，以及她临终前的话语：
“阿山，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千万不要为我报仇。”
那天的我怎么过来的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那天，我浑浑噩噩地走进了一家正在举办音乐会的地方。
无意间撞到了一个女孩儿。
她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向我道歉，并询问我是否有受伤。
却在无意间看到我的生日之后，让我在原地等候片刻。
就当我以为她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她却带回来了一个蛋糕。
看着她笑意盈盈地祝我生日快乐，我的心好像乱了。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再见到她，会是那样的场景。
那是在五年后，彼时她刚刚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流产。
起初我并没有认出她来。
我恨极了那个破坏我家庭的人，所以就连带着看她不顺眼。
彼时我刚杀害了她的爱人，又设计杀害了我的父亲。
我将她囚禁在一座郊外的别墅中。日日折磨着她。
看着她每日如行尸走肉般，不知为何，向来觉得过瘾的我竟感觉有些心疼。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我就觉得我真是疯了。
可当我知晓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儿时，我彻底慌了。
我开始害怕她会恨我。
害怕她会离开我。
我开始好好照顾她，给她我能给的最好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逐渐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开始对她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可是我明明……不想这样的。
为什么？
再后来，她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
我有些庆幸。
或许这样的话，她总能多爱爱我了吧。
看着她看向我时那甜甜的笑，我好像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孩儿。
我突然有些释怀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从始至终她对我的感情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早该想到的。
我开始后悔我以前所做的一切。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快乐。
那么……就如她所愿吧。
只要她开心，就一切值得。
18
院长奶奶视角
我是一所孤儿院的院长，院中的每个孩子都是我捡回来的，或者是无家可归的。
与我而言，每个孩子都是上天赐给我最珍贵的宝贝。
或许是因为从小淋过雨，所以我便想为他们所有人撑起一把伞。
小月刚被送到我身边时，只有五岁，瘦瘦弱弱的很小一个。
可是明明这么小一个人，却像是浑身带刺一般，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我不免有些心疼。
于是我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从此以后，这里便是她的家。
她紧绷的表情才微微有了些松动。
可是还是和院中其他的孩子格格不入。
直到一年后，我捡到了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儿，于是我把他带到小月身边，告诉她：
“他以后就是你哥哥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看着她眼底似乎有些似懂非懂，以及一些使命必达的责任感，起初我并没有在意。
可是渐渐的，看着他们关系越来越好，性格越来越开朗，我也越来越欣慰。
直到后来，他们满眼向往地说要一起出去求学打拼。
我便放他们离开了。
我原以为，他们会有光明而美好的未来。
可竟不知，再次听到他们的消息，竟是一人去世，一人失踪。
我伤心欲绝，几乎哭得要昏死过去。
彼时，在做私人医生的小赵悄悄告诉我，小月现在正在被囚禁。
或许是不想再看到我的任何一个孩子出事。
又或许是，不想我的孩子白白蒙冤而亡。
我打算去暗中帮助她。
或许是有小赵的帮助，我很轻易地到了小月身边。
这期间，我不敢和她相认，可是看着她日渐憔悴的模样，我心疼得快要滴血。
我日夜祈求着这一切快点结束。
终于，我们找到了足够的证据，可以为小风讨回公道。
于是我在窗边挂上了那个蓝色鲤鱼吊坠来提醒她。
时间慢慢倒数着。
可是真正到了那一天，看着小月离去的背影，我竟有些害怕。
于是我日日祈祷。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看着她平安归来，积压的情绪似乎是一瞬间爆发。
我泣不成声。
或许是因为担心她出事，我每日都会去看她。
看着她日渐好转，我有些欣慰。
却又有些担心。
后来，她说她要出去开启新的生活。
看着她脸上神采奕奕的模样，我好像看到了七年前的说要出去闯闯的那个女孩儿。
想起过去一年好似金丝雀一般了无生机的她。
于是我再次放她离开了。
他们是雄鹰，迟早要展翅高飞。
只是她走之后没过多久，院里突然来了一个开发商，对孤儿院资助了很多设施。
看着院中孩子们幸福洋溢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那天。
想起那天昏黄的路灯下，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并肩而行。
她们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